周掌櫃做了幾十年生意，並沒因沈心月的一口價而被嚇到，反倒笑了笑，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，道：“小娘子，這十八文一斤著實太高，我這兒人工、店面，根本賺不到錢。不如這樣，你我結一個善緣，一人退一步，十六文怎麽樣？”

“十八文。”

雖說伸手不打笑臉人，可是，沈心月不為所動，依舊堅持批發價十八文一斤。

李青川沒做過生意，哪怕跑攤兒也是這幾日的事，可以說對做生意是一竅不通。生意生意，不就是討價還價嗎？十六文的價雖然還是不如十八文令人滿意，但是，粗略算算，利潤還是很客觀的。

月兒，為什麽還是不答應？

沈心月沒功夫註意李青川疑惑的神色，而是像一個捕獵者一般，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獵物，她見周掌櫃依舊笑著，她也笑了，隨即道：“周掌櫃，咱們明人不說暗話。十八文一斤，或許在清水鎮賺不到銀子，畢竟我之前定了價，這會讓顧客有一種之前的效應，一時半會兒改不了。不過——”忽然，她話鋒一轉，嘴角放平，眸光堅定認真的道：“周記糕點是百年老字號，包裝一下，價格往上升，完全沒問題。另外，周記糕點其餘幾家分店，價格還不是由你們自己定？這個買賣，周掌櫃不會告訴我，您依舊沒利潤吧？”

周掌櫃聞言，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驚訝，心道：這小娘子年紀輕輕，目光竟然看的這麽長遠，這比好多做生意的男人都要厲害，真是不得不佩服。

這夫妻倆，男人英俊不凡，女人五官精致，真的如他們的穿著一般？

真是奇怪！

“周掌櫃，可是考慮好了？”

沈心月見周掌櫃遲遲不說話，歇了片刻，抿了一口茶水，才又開口問道。

做生意，便要趁熱打鐵，連續進攻。

十八文一斤的價格雖然聽起來高，可是，周記糕點卻是一點不吃虧。就如沈心月折算的一樣，只要包裝上了檔次，還怕有錢的富貴人家摳那幾個銅板？

這一點，永遠都不會！

周掌櫃聞聲回神，和藹的臉又笑了笑，看上去更加親切，“周某真是佩服，小娘子眸光遠見，周某自愧不如。”

原本是想踩價，然後讓周記更有利潤，這是生意人的本性。只是，萬萬沒想到，不但沒有殺價成功，還被人活脫脫的剝開了內心深處的想法，真是讓人汗顏。

做了幾十年生意，這次沒想到遇到對手了。

對周掌櫃的高帽子，沈心月只是笑笑，目光依舊落在周掌櫃身上，等待著他拍板。

不知為何，沈心月很有信心周掌櫃會答應下來。

周掌櫃笑著點頭，隨即又看了李青川一眼，見這個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插過嘴，完完全全是在聽自己媳婦兒話，眸底又多了幾分深意。回過目光，他看著沈心月道：“十八文就十八文吧，希望咱們合作愉快。不過，我想簽合約。”

十八文一斤的糕點在清水鎮絕不是小數，有了合約作為保障，周掌櫃覺得對彼此都好。而他的提議，正合沈心月的意。

沈心月聞言，笑著附和，“太好了，我正有此意。”

兩人談定了價格，周掌櫃便取來筆墨，將內容填上。在填寫內容時，彼此也交換意見。

比如，棗泥糕既然賣給了周記糕點，那麽，不管是在清水鎮內，還是清水鎮以外，都不能再賣給別的糕點鋪。否則，全額賠償周記糕點的損失。

再比如，周記糕點上新後，沈心月夫妻倆就不能零售去賣棗泥糕了，這回與周記糕點發生沖突。實際上呢，周掌櫃怕後期定價高，而五文錢兩塊的糕點會拉低他們的檔次和銷售量。

......

沈心月和周掌櫃討論著合約事宜，李青川則眸光深深的落在沈心月身上。看著她游刃有餘且嫻熟的談著合約條款，微笑中帶著自信，一點沒因對方是個商場老手就膽怯，舉止有度，氣質卓然，這哪裏是吃不飽、穿不暖被人賣的村姑？說句不好聽的，去大戶人家找個小姐來談，也未必有她這番氣度。

沈心月，究竟是何許人也？

“周掌櫃，那後日見。”沈心月拿好與周掌櫃都彼此簽過字蓋過手印的合約吹了吹，笑瞇瞇的站起來與周掌櫃打招呼告辭，隨後轉過身，見李青川在出神，一動不動，伸手捏了捏他英俊的臉，笑瞇瞇的道：“傻站著幹什麽，回家了。”

李青川回了神，眸光落在她作祟的手上，看的沈心月莫名心虛，訕訕的收回了手，嘿嘿一聲後，飛快的溜了。

李青川挑上擔子，連忙跟上。

周掌櫃把剛剛的一幕看在眼裏，震驚的無以覆加。夫妻之間打情罵俏，那都是關上門後的事，比捏捏臉摸摸手的夫妻多多了。可是，就在剛剛，小娘子竟然捏了捏夫君的臉，在光天化日之下，當著他這個糟老頭子的面，簡直......

周掌櫃找不到足以形容對這一幕的詞句。

最後，他做了個總結，這對小夫妻，有些讓人想不到的奇怪。

不過，他與對方做的是生意，做生意的目的是在於賺錢，至於別人夫妻間如何相處，還輪不到他一個外人瞎操心。

“李青川，你走快點。”

沈心月心情美美噠，打算去市場上買好吃的回去慶祝，順便要去糧鋪買東西。她腳步飛快，回頭卻見李青川落後自己一大截。

李青川面色發白，嘴唇有些發青，後背冷汗直冒，腳步虛浮，身體搖搖晃晃，隨時都像是要倒下去似的。但他見沈心月今日高興的不得了，強忍著點了點頭，吃力的將步子邁大了一些。

沈心月離他有些遠，再加上街上人來人往，她根本沒註意到李青川有任何不對勁兒。見他追上來了，轉身便又走了，循著記憶中熟悉的路，往孫記糧鋪走。

“砰”的一聲，像是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，沈心月下意識的轉身，此時見李青川摔倒在地，籮筐倒在他身邊，而他周圍的行人已經有人吆喝起來，“有人暈倒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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